那時，我突然長大了

“今晚學(xué)的什么?”父親質(zhì)問道。

我聽出了氣氛里的火藥味。“復(fù)習(xí)基……基礎(chǔ)知識，”我遲疑地說。令我想不到的是，我回來后的第一句話便露出了馬腳。

“去哪兒了?”父親繼續(xù)問。“上……同學(xué)家了。”我意識到父親已知道我沒去上課，便改了口。“哪個同學(xué)?”父親的語氣變得輕蔑，音調(diào)上揚。一絲恐懼從心里涌出。我知道紙已經(jīng)包不住火了。

“你今天晚自習(xí)應(yīng)該上寫作指導(dǎo)課。你去的卻是網(wǎng)吧，沒錯吧!”父親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我那脆弱的偽裝。我的全身震悚起來，下意識地靠在墻上。“我以前說過什么?絕對不許逃課、撒謊，你忘了嗎?”“沒……有”。我鼓足了全身的勇氣，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。

父親解下了皮帶，握著皮帶的手朝一旁的桌子隱約點了點。

我明白父親的意思，可那早已鑲嵌在墻上的身軀卻與神經(jīng)斷開了連接，一動也動不了。

“撅屁股——!”父親突然大喝一聲，我軟綿綿的身軀驚得坐到了地上，不過神經(jīng)的連接恢復(fù)了。我運起身體的氣力，蹣跚地走到桌子旁，驚恐地伏在上面。

一聲皮帶撕裂空氣的響聲宣告著我身上一道血印的產(chǎn)生。噼啪聲，空氣撕裂聲，我負痛的悶哼聲，交織在一起，眼淚從臉上滑落。撕裂聲沒有停止，我恐懼的身體也被疼痛占據(jù)了，我的腦子也麻木了。

就在這麻木中，屋里卻如石破天驚般傳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哭叫聲，“住手，別……打了!”母親隨著叫聲從屋里沖了出來，臉上掛滿了淚水。原來我的母親一直在家里!我的五臟六腑好像被人掏走了。那一刻，我才意識到在這間房子里最痛的不是我，而是母親。她既為我犯錯而傷心，又不忍看我挨打，就躲在了屋內(nèi)。終于她再也無法忍受了。那刺耳的皮帶聲刺痛的是她的心。

父親頓了一下，似乎在猶豫該怎么辦。

而我的身上霎時已感覺不到疼痛了。母親的淚水如同醍醐灌頂，使我頓時明白：我的身邊有兩道堅固的屏障，一道是堅硬粗糙的，一道是溫和柔軟的，雖然外表不同，但材料是一樣的，都是用愛筑成的。

爸媽用他們不同方式的愛為我撫平了身上的傷痛，但隨之而起的是劇烈的心痛：“媽，沒事的。”我拭干了母親臉上的淚水，頓了頓，又轉(zhuǎn)向父親：“爸，以后我再也不會做這種事了，為了……媽和你。”

父親手中的皮帶無聲地滑落到了地上。隨之而至的，是一個深愛自己兒子的父親晶瑩的淚。那時，在這晶瑩的淚光中，我突然長大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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