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正的園丁，不只愛一蔬一果，還愛每一棵蒲公英。

 

　　——題記

 

　　窗外，北風悄悄，雪花飄飄。周末的校園又安靜又干凈，圣潔如仙境。我陪父親在門衛室值班，我看兩頁書，他寫一點字，倒也閑適。靜謐中，醺醺然不知今世是何世。

 

　　電話鈴聲將我們驚醒。父親接電話，我隱約聽到一個不熟悉的聲音：“老師，我是關鐵珍。”放下電話，父親聊起往事。在他潺潺如溪的講述中，我的眼前浮現出一朵朵蒲公英。

 

　　一切要追溯到25年前。“關鐵珍”這個“人物形象”是——短發，蘋果臉，單眼皮兒，一個可愛的農村小丫頭。她是父親大學畢業后教的第一屆學生，好像還是個班級干部（勞動委員還是文藝委員，他記不清了）。那時他們雖然剛上初中，但是已在小學做了六年學生，有豐富的“對敵經驗”。而父親只年長他們六七歲，初為人師，“帶兵打仗”還有點嫩。

 

　　那是怎樣的一個班級��！就像打理一片菜園，栽下的是土豆、辣椒、茄子，可也冒出紅姑娘、黑天天，還有蒲公英。記不清他們惹出多少事故，也留下多少故事，反正他們虐父親千百遍，父親待他們如初戀。

 

　　那是一段燃燒的歲月——除了憤怒燃燒，更多的是激情燃燒。在那偏僻遙遠的煤礦中學，在苦丁香熏染的教室里，他為學生寫示范日記。黑板每天刷新，優美詞語都用彩粉筆套色。“才華橫溢”，唬得他們一愣一愣的。至于推薦過誰誰的日記在報刊上發表，那更是傳奇。

 

　　年輕沒有對象，他把教學當愛情，把校園當家庭。下班不逛街，泡在辦公室里，燈光漂白四壁。一次，家住學校后的一個男生翻墻入校玩球，透過窗戶驚見他伏于作文本上酣睡，大為感動。

 

　　春風又綠山野。學生蠢蠢欲動，他抵擋不住攛掇，于是周日帶他們去響水水庫春游。全班“自騎游”，會騎車的還要帶個別不會騎車的。學生們撒歡兒上路，如脫籠之鵠。真瘋狂啊！三十多里路，上嶺下坡不說，路上還有過往車輛風馳電掣……他們奮不顧身，像蒲公英一樣，怒放于青山綠水間！這“牧羊曲”，唱得其他班學生艷羨不已，唱得其他班班主任瞠目結舌，唱得如今的我都為當年的他捏一把汗：為學生一次笑靨如花，他抵押的可是教育生涯。

 

　　令人驚訝的是，學校對他和他們班這朵“奇葩”，竟然也沒說啥。

 

　　如今，他的學生關鐵珍隨夫君定居韓國。她想讓小女兒拜他為師，學英語。他憨笑著撓頭：“嗨，只教她3年，她25年都沒把我忘掉。”

 

　　我望著他，心底里有個聲音在說：他們怎么會忘記你呢？捧著一顆心來，不帶半根草去。更可愛的是缺乏“統治”經驗，缺少“鎮壓”手段，讓每一棵蒲公英都自然舒展，面朝太陽金燦燦。

 

　　如果我不是他的兒子，真想當他的學生，穿越到25年前，做一朵蒲公英綻放在他身邊。